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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仑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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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八章 记忆映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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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睡着了,一只手攥着娘干枯的手。

  刘沂蒙做了一个梦,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那是一个人的一生。

  梦里,父母正年轻,爸爸穿着白衬衫皮凉鞋,母亲穿碎花裙子,家里铺着木地板,走路咔咔响,沙发上盖着白枕巾,茶几上摆着红色铁皮的饼干盒,自己牙牙学语,蹒跚学步,窗外是一片红色的海洋,如林的标语,震耳欲聋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。

  慢慢的,自己长大了,镜子里的少女垂着两根麻花辫,纤细修长的脖子上系着红领巾,背后墙上挂着的是毛**和华**的画像。

  一转眼,原来放收音机的地方换成了黑白电视机,画面上是“跟我学”节目,自己正跟着电视练习英语对话,出门下楼,弄堂里的竹竿上晾满花花绿绿的衣服,大街上车水马龙,小汽车悬挂的是绿色的牌照,商店里摆着日本进口的电视机,小卖部里出售的是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,路边巨幅的电影海报是手绘的,下面一行字:彩色宽银幕故事片上海电影制片厂。

  绿荫如盖的校园,自行车的铃声和少男少女们的欢歌笑语,自习室的朗诵,后排男生的凝视,少女的心一阵砰砰跳。

  课堂的铃声再度响起,摆在桌面上的是高考试卷,笔尖欢畅的流动,随之而来的一阵喜庆的鞭炮声,挂号信里是大学录取通知书,已经不再年轻的爸爸妈妈对自己谆谆教诲,妈妈背地里流的眼泪,爸爸将自己心爱的钢笔当做了礼物。

  大学生活三点一线,宿舍食堂教室,知识的海洋,朦胧的爱情,男生说要趁着暑假体验生活,懵懂的自己郑重其事的点着头。

  烟尘满天,陌生嘈杂的火车站,遍地烟头痰迹,自己孤身一人,钱包被偷,这时候一个面目慈祥的妇女凑了过来,笑容可掬的说着什么。

  接下来是在火车和长途汽车上的场景,那妇女总是在重复着一句话:“就快到了。”

  终点是葫芦崖汽车站,自己终于意识到不妙,但为时已晚,被几个乡民强行拉走,用竹篓背上了苞米顶。

  鞭炮声,红盖头,一张张咧着嘴笑的脸,撕心裂肺的呼救声,天上的雷鸣,越逼越近的丑脸。

  一次次逃亡,每次都在半路上就被人追回,积攒下来一张张毛票,换成信封和邮票,交托给一个淳朴的年轻人,漫长的等待,换来的只有失望。

  恶心,呕吐,肚子大了,面前的食物从苞米饭变成了白馒头,那张丑脸献宝一样拿出一罐健力宝。

  婴儿,摇篮,一段时间的平静,继续逃亡,继续被抓回,劈头盖脸的殴打,铁链子锁住了脚踝。

  脏兮兮的女童仰面看着自己,心底的柔情泛起,推磨、喂猪,争吵,推搡,女童面前终于摆上了书本。

  一个小男孩出现了,慢慢长大,有一天他蹦蹦跳跳背着书包走了,回来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,眼睛永远也睁不开了。

  接下来的片段就混乱不堪,如同闭着眼睛剪辑的蒙太奇镜头,丑脸和男生交替出现,猪圈和校园此起彼伏,光怪陆离,错综复杂。

  刘沂蒙终于醒来,看到的是春韭关切的脸。

  “姐,你一头汗,做噩梦了?”

  刘沂蒙看了看挂在胸口的挂表,现在是早上五点钟,但在梦里起码已经过了二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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